红军的女儿
2025年8月22日—24日,有幸参加民进江北区委组织的暑期干部培训,再次重返母亲的故乡——重庆市綦江区。培训地点原工农红一军团司令部旧址位于綦江石壕镇,最高海拔有1800余米。汽车循着盘山路不断往上攀爬,有些晕眩时,车窗被打开,清冽的山风横扫出一些为数不多但刻骨铭心的记忆。这些记忆,投映出母亲童年的命运,或者说,投射出的是中国的新旧交替与时代变革。
这是重庆最热的季节,身处清凉与惬意中,我想起母亲出生的时候,正是解放前的一个寒冬。在她给我描述的成长岁月中,故乡的风大多是料峭甚至残酷的。它们如同厄运一般,让本就衣着单薄、饥肠辘辘的母亲以及和她相同命运的孩子们,雪上加霜。经济的窘迫不仅仅与时代相关,更与父辈的性情相连。只能算半个读书人的外公,有着读书人的清高,却没有读书人的温厚。他将贫穷归根在为他生儿育女的外婆和孩子们身上,动辄拳脚相加。三岁时我曾在外婆家小住,目睹了因一件小事而暴怒的外公拖着一根扁担追打外婆的情景。此后我不再愿意回外婆家,而母亲更是如此。那时我记得她跟我说,因为没有得到过家庭的温暖,她曾幻想自己是红军的女儿。这些来自于童年的只言片语,因为这一次到培训学习中参观红军烈士墓和纪念碑之后,被重新拼凑、印证,我才知道,红军路过綦江的1935年与母亲出生的1945年,其实整整间隔了十个光阴。所以那些关于红军遗孤的梦境,终究是一个受苦受难的孩子对于幸福生活的向往。
我眼中的母亲少有温柔,性格自我且乖张,但她会极尽可能地为幼年的我做漂亮衣服,搜罗各种在我生长的7、80年代少有的美食,而这些,或许是挨饿受冻过的她,对自己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可以付出的爱的定义。每一代人对幸福的理解和需求总是不一样,比起物质的给予,直到如今,我依然渴望的是可以获得来自于她的理解、包容,以及支持。但她年近80的生命早已经定型,我在反复的期待与失望中,渐渐懂得,没有完美的父母,也没有完美的孩子,因为生命本身并不完美。所以,这一次,当我站在曾经的穷山恶水之中,吹着在主城绝对吹不到的凉爽山风,想到更多的,是当年孤独而瘦弱的她如何跌跌撞撞走出大山,即便走出大山依然用微薄的工资供养着一大家人的辛劳。我对朋友说:“每到一次綦江,我就会原谅母亲一次。”她并不是不爱我,而是终其一生,她也少有被爱的体验。
所以,当我们立于五位红军烈士的雕塑面前静默而凝重地伏下腰肢,头上的蓝天被解放了76年的太阳映衬得无比明亮,我鼻翼微微酸楚,我想起那些前人走过的,坎坷无比的路。他们都在尝试着寻找一个正确的方向,他们都有并不完美的经历,但内心有些信仰从未迷失。就如同当我在学习这一次的课题《新时代廉政法制建设与职务犯罪预防》时,会感激母亲从小给我讲过红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故事,而这些故事,在我们参观红军纪念馆时得到印证。那些根植在血脉中的教育理念,让我一路走来,清澈而坦荡、富足而感恩。也许我的人生履历不够完美,但我相信自己一直走在一条光明而正确的道上。而这条道,多多少少受了生在红旗下,长在新中国的母亲的教育与影响。母亲见证了新中国的成长与变革,她因此有了逃离故乡的勇气,也在新中国的建设中拥有一种可以自己掌握的人生。是的,即便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爱自己的孩子,但我可以肯定的是,她无比真挚地爱着自己的祖国,她也感受过来自这个国家对每一个孩子最无私的爱。
也许,我和母亲都应该是红军的女儿吧。虽然故乡和童年带给我们一些破碎的记忆,但更重要的是,我们在这片红色土地上传承过红军的精神,我们浸染了土壤最深处的真诚、朴实以及顽强的生命力,我们也曾像红军一样,为了自己的理想,无惧无畏地向前奔跑。
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可以被定义的成功。母亲是成功的,她一无所有走出大山,过上了她追求的平淡安稳的生活;我也是成功的,我循着自己的内心,忠诚于自己所有的选择;而中国更是成功的,因为她,让我们拥有自由生长的土壤,也拥有了向善向上的核心力量。
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长征。未来漫漫征程,此心光明,亦复何言。
作者:刘盈盈
责任编辑:罗岚


